陆小鹿

我好像老了,显著的特征是对这个世界越来越无动于衷。从前的我是多么生气蓬勃,对每一个崭新的日子都怀有初恋般的激情。然而,现在呢?为什么我变成了一个暮气沉沉的人?我想原因也许是因为随着阅历的增加,已知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大,能调动激情的兴奋点就变得越来越少。

虽然,哲学家们常常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可是,假如每一个日子都波澜不惊,站在今天就可以看到明天,那人生还有什么意趣呢?

我有一位睿智的朋友,她比哲学家还要生活家,她说:“当发现生活停滞窒息时,就要有意识地让自己有流动感。人是需要流动的,思维也是需要流动的,内心的小小激荡好像也是必要的。”

于是,如何在平淡的日子里找寻一点小小的激荡,成了摆在我面前的一道课题。

最近一个月,每天清晨,我都会花一个多小时来收听一档古典音乐讲座。4年前,因为喜欢流行音乐,我开始给某份报纸写一个乐评的版块。

4年来,我听了很多张专辑无数首歌曲,悲哀地发现,我没有变得越来越爱流行歌曲,相反,我变得越来越烦流行歌曲。也许是反复的重复没有新意让我厌倦了,也许是这几年来我的审美得到了些许提高,我开始觉得自己的音乐根基是那么薄弱,为什么不深入到古典音乐中去呢?古典音乐真的很难吗?

当我开始系统地收听古典音乐讲座,笔记记满了一页又一页;当我逛街的时候,听出商场里播放的是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当我看电影《走出非洲》时,辨别出片头曲是莫扎特的《A大调单簧管协奏曲》……我的心中就激荡起一些喜悦的小小浪花。

这样的充电,像是给蛋糕加上了一颗樱桃,点亮了我平淡无奇的生活。

7月一个周六的傍晚,我去了思南公馆。那天晚上,有一场移动歌剧《茶花女》在公馆的LED广场上开演。很多年前,我在安福路上的话剧中心看过话剧《茶花女》,但我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移动歌剧。

什么是移动歌剧?原来就是将歌剧从华丽的殿堂搬到车水马龙的街头,变换一种亲民的方式来展示它的魅力。由于没有舞台,演员就站在广场上表演,观众全部被要求席地而坐。

我注意到前排有一位老奶奶,70多岁的样子,穿一条白色镶嵌宝蓝色小花的晚礼服,白发红唇,气质卓绝,她掖了掖裙摆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平时看戏,演员都距离我很远,此次却近在咫尺,连脸上的汗珠都看得清清楚楚,這触手可及的幸福感令我兴奋极了。我忽而仰头看演员,忽而低头看奶奶,月亮挂得很高很高,我在很高很高的歌声里走了会儿神,心想:等我到了70岁,是不是也能如这位奶奶一般,穿着美美的裙子带着一颗激情四溢的心来听歌剧?

8月的一个周末午后,我去了1933大场坊。那天,有两部台湾剧本在微剧场里举办剧本朗诵会,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剧本朗诵会。

因为受“朗诵会”3个字先入为主的影响,我以为剧本朗诵会类似于传统的诗歌朗诵会,只不过把朗诵对象由诗歌替换为剧本而已。

其实不然。它是一个新兴的戏剧表演形式,是一个剧本在正式公演前的内部排练,一来为以后的公演吸引投资人,二来可以与观众交流,听取大家的意见及建议,以便修改剧本。

即便是不收取门票的内部排练,演员们也演得十分专注,运用台词、表情、简单的道具及场景转换,将剧本演绎得丝丝入扣。

当我近距离看着演员们在舞台上表演,我体内的表演细胞又蠢蠢欲动了,我突然想以后我是不是也可以报名参加一个业余戏剧班去排排戏?或者,我是不是也可以尝试去写一部剧本?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可以呢?当你对遥远的地方有所爱,这是幸福的,你要珍惜这爱的机会,勇敢地把船驶出去越洋过海,你就能体会到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的愉悦。

所以,现在的我,更愿意将时光浪费在我所喜欢的那些遥远的未知领域里,让自己愉悦地流动起来,收获一些撼动灵魂的小小激荡,它那么私密,并不伟大,但我知道它能将黑白的日子变成彩色。编辑/马冲冲ma-ch-ch@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