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肉植物初恋

杨臻

从1988年至2001年间，南非少年马丁因某种病症“昏迷”了13年，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13年后，他“苏醒”了。令人震惊的是，马丁与植物人不同，他实际上是清醒的，他能看能听，拥有记忆和感觉，却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长达13年之久，没人知道这件事！在漫长的孤苦岁月里，他是如何用一颗坚韧的心克服这憋屈的命运？又是如何鼓励自己坚持忍耐没有发疯，最终得以挣脱这黑暗的呢？如今，马丁在妻子的鼓励下出版了《幽灵男孩》，他写出了自己的真实经历：一个关乎人生的孤独、尊严、爱与在困境中的希望！

活泼少年无缘故灵魂出窍

1988年春天，12岁的马丁是个帅气的小男孩，他和同龄孩子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他性格开朗，成绩优异，尤其热爱体育。无论是游泳还是足球，人们总能看到马丁敏捷、迅速的身影。然而，4月的一天，马丁忽然感到喉咙疼痛。一周后，他在学校里晕倒了。

第二天，马丁的父亲罗恩带他去医院就诊，可医生却找不出病因，他们认为马丁只是有点受凉。然而，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马丁从医院回家后，就再也无法重返校园了。他的身体日渐虚弱，根本不能起床，也不能独立进食。一周过后，马丁甚至无法与人交流。他呆滞地睁着眼睛，对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感知，就像根本听不见有人在说话一样。

马丁的状况急坏了他的父母，马丁的母亲南希是个性格有点急躁，事业心很强的女人。她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当时，她刚把马丁的妹妹莉娜抚养到7岁上了小学，好不容易摆脱了家庭妇女的羁绊，满怀信心地重返了工作岗位。可马丁却病倒了，南希不得不再次请假回家。

起初，南希一直认为马丁是得了非常严重的病毒感冒，可事实比她想象得更糟糕。医生为马丁做了各项检查，最终他们怀疑马丁的神经发生了退行性病变，这是一种“神经提前衰老”的闭阻症，它通常只出现在年龄超过60岁的老年人身上，因此医生无法对12岁的马丁进行确诊，也无法治疗。

他们无奈地告诉罗恩和南希：“马丁的认知测试显示，他现在只有相当于3个月婴儿的智力，你们只能带他回家，或等待死亡，因为神经的衰退会引起全身器官的病变……”

换句话说，马丁没救了！罗恩和南希以泪洗面，他们怎么也不能相信马丁竟得了不治之症。无论他们怎么呼唤，马丁虽然是睁着眼睛的，但就像“植物人”一样是“昏睡”状态，对外界毫无感知，他的一切日常生活都需要有人帮助他。

而照料像马丁这样的“植物人”是相当辛苦的。每天，罗恩负责帮马丁穿衣洗漱，把他抱到沙发上。为了让马丁吸收营养，他们把食物在搅拌机里打碎，用长而粗的特质软管，通过鼻孔注射到马丁的食道里，以帮助他的身体机能能正常运转。除此，罗恩还定时为马丁做全身按摩，以保证他的血液畅通，内脏有活力，肌肉不会变得僵硬……

日复一日，罗恩和南希轮流换班照料马丁。他们的精神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因为身体的疲惫可以恢复，但对死亡的恐惧却弥漫在整个家里，他们害怕马丁真的会死去。

因此，罗恩夫妇每天清早起来做的第一件重要事情就是倾听马丁的心跳，详细地为他做记录：“心跳72，血压83。”马丁的心跳几乎成了支撑全家的希望！只要马丁还活着，罗恩和南希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伤心父母竭力护犊

在罗恩夫妇的精心照料下，时间过去了一年多，马丁的病情趋于稳定，没有出现异常状况。而南希也从未放弃过希望，她不断查资料，拜访不同的专家。

可令人绝望的是，几乎所有的诊断结果都趋向于最初的判断：马丁患有严重的神经退行性病变，几乎是无救的。他没有表情，不会眨眼，听不见旁人的说话，像僵尸一般对外界毫无感知，好像他被某种神秘未知的力量卷走了灵魂一般。

在日复一日的辛劳中，细纹爬上了南希的脸庞，罗恩也白了头发。但生活还要继续！于是，南希做了一个决定，白天她把马丁放在日托所，晚上再把他接回家。这样，她就可以同时兼顾马丁和工作了。而南希重返岗位的一个便利是，由于她在外贸公司工作，常常到各地出差。她可以利用空余的时间去拜访名医，寻找拯救马丁的方法……

春夏秋冬过去了，门前的苹果树枯萎了又长满了新绿与嫣红饱满的果实；秋叶带走了夏风，飞黄了春天的希望，在寒风中哭泣，却从未阻挡南希的脚步。当窗楞上的冰雪消融时，南希多么希望那融化一切的阳光也能感化马丁的冰冷。

或许是这份虔诚，抑或是天意，1992年初春的一个清晨，一束温柔的光穿破黎明紫色的雾霭照进马丁的房间，他渐渐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在迷蒙中，他看到天花板上的几缕微光，马丁依稀想起自己从医院回来后浑身无力，就倒在床上不能动了，接着他就像坠入了深不可测的混沌中什么也不知道了。而他更不可能知道，自己这一睡竟然过了整整四年。

朦胧中，马丁想翻身，但他的身体依旧不能动。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是爸爸！马丁几乎没认出罗恩，他苍老了许多。罗恩为马丁测量了心跳和血压后，接着为他洗漱，并把他抱到沙发上。罗恩在做这一连串事情时，马丁明白自己已经“瘫痪了”。他就像被人捆住了一样，无法张口说话，连眼皮都不能眨，他虽然看得见也听得到，但根本无法与人沟通。

这时，南希端来了早餐，吃早餐的过程就像一种“上刑”。由于无法交流，马丁根本无法让父母知道自己有多难受。这时，从楼上蹦蹦跳跳走下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是莉娜！她在马丁的脸上亲了亲说：“哥哥，早晨好。”莉娜变高了，她有多大了？马丁的心情非常复杂。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这时，他听到南希：“今天不送马丁去日托所了，我待会就回来。”几分钟后，南希拿来一条厚厚的毛毯把马丁裹了起来，又开足了家里的暖气。接着，南希和罗恩都出门了。

随着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家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马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就像裹在蚕蛹里一样。由于不能转动头部，马丁只能朝前方一个地方盯着看。他看到餐桌上放了一瓶百事可乐，包装上的代言明星已经换成迈克·杰克逊——这说明已经过了一年，因为百事可乐每年的广告明星都不同。接着，马丁的目光又移到了橱柜下的一个干洗店的专用衣袋上，那上面写着：1992年。

上帝！不是过了一年，而是整整过了四年！这四年，爸爸妈妈是怎么过的？他们一定认为我已经死了，马丁的心简直要崩溃了。大约过了20多分钟，南希回来了。看着她在屋里忙碌的身影，马丁知道因为他的病，全家人的生活都发生了改变。更为悲哀的是，没有人知道，马丁已经“苏醒”了。

黑暗岁月不放弃终离深渊

这是马丁“重生”的第一天，但他只能自己独享这份苦涩的欢庆。一整天过去了，晚上，全家人都在沙发上看电视，这一点和四年前一样。罗恩在看球赛时，他依旧像从前那样搂着马丁的肩，兴奋地摇旗呐喊。马丁也好想高声欢呼，但他一动也不能动。马丁试图让父亲意识到他已经“回来”了，他想活动手臂，希望能让父亲意识到：“嘿，爸爸！我在这里！”

很显然，罗恩完全注意不到。那时，他正要把马丁抱起来：“好啦，小子，该睡觉了，我把你弄到床上去。”他完全听不到马丁的心声。夜晚，全家都睡了，四周一片孤寂，却没有马丁的心更荒凉苦楚。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让父母知道他已经“苏醒”了……

从第二天起，马丁就盼望和全家人一起看电视，他看到家人们坐在他身边喝咖啡，谈论时事，但大家并不知道他是“醒着”的，他也无法与家人沟通，这让马丁感到非常无助。

一天晚上，南希和罗恩吵了一架，内容大概是罗恩抱怨南希由于加班把马丁忘在了日托所。马丁从未听过父母争吵，他很自责。晚上，南希来到马丁的房间，在他耳边呢喃：“马丁，因为你得的怪病，我的生活都被你拖累，被你毁了！我真希望你死掉。”说完，南希走了。

南希从来没想过马丁能听见这句话，但他听见了。马丁的心在滴血，妈妈这句话让他伤透了心。更重要的是，他一“清醒”过来就知道了生活残酷的真相：父母在为他受累。可他被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完全不能动，不然，他宁愿自杀。

第二天，马丁不敢“看”南希，可这是新的一天，当南希给马丁喂牛奶时，马丁也越过了那痛苦的情绪，南希含着泪摸着马丁的头说：“我不是个好妈妈。”那一刻，马丁很想说：“不，你是最好的母亲。”

日复一日，每一天都在重复昨天的程序。马丁觉得自己必须忍受，因为父母活得比他更难受。一次，他听父母说医生早就给他判了死刑时，马丁决心要更坚定地活着。他听说自己得的是神经退行性病变后，就利用大量的时间来练习冥想——因为冥想可以帮助神经恢复协调性。

时光荏苒，清爽的6月来了，马丁快过生日了。他仍像小时候那样期待着家人送他礼物。可一天过去了，没有人祝福他。马丁有些伤心。晚上，房门打开了，南希拿着一块小蛋糕走了进来，那根细小的生日蜡烛足以照亮整个房间。南希说：“爸爸妈妈祝你生日快乐！”说完关门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门再次被打开了，是妹妹莉娜！莉娜凑近他的耳边说：“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但我知道你喜欢这个。”说着，莉娜把耳机塞到了马丁的耳朵里，那首轻快的《飞向月球》顿时流灌进耳朵，那一刻，马丁感动极了！

这是他最喜欢的歌，美妙的旋律让马丁激动得想哭。歌曲播完后，莉娜又说：“每年我都会给你听听这个，但愿今年你能听得见！”不一会，耳机里传来一个个熟悉的声音：“嘿，马丁，希望你早日康复，祝你13岁生日快乐！我是吉米；今天你14岁了，我们足球队祝你生日快乐；马丁，我们已经初中毕业了，但我们依旧想念你……”原来大家没有忘记他。他的朋友们每年给他祝福，有心的莉娜则把每一年的祝福都存在一个文件夹里播放给他听。那一刻，马丁的心在奔腾！

就这样年复一年，马丁被困在躯体里动弹不得，只有他的思绪与他相伴。或许是这份意志力感动了上苍，见证奇迹的时刻真的来了，而这个奇迹经过了整整13年才发生！

2001年7月的一天，罗恩和南希像往常一样把马丁送到日托中心，治疗师华特医生在和南希交流马丁的病情时，敏锐地捕捉到马丁的眼皮有轻微的抖动。她突然意识到，马丁可能有“意识”。华特说：“夫人，请重复刚才那句话。”南希诧异地说：“我想搭配一些辣椒……”华特医生站起身对南希说：“我强烈要求你们带他去做认知能力的测试。因为马丁在听到辣椒这个词时眼皮动了，他可能是有意识的！”

听到这句话，躺在病床上的马丁的内心在狂呼：“妈妈，快带我去做检查吧！”第二天，马丁被带到了加州最好的医院，13年来的第一次，马丁有机会向人们展示他有“理解”能力，他其实还完好地“活着”。

结果出来了！南希捧着那张纸颤抖着哭了：马丁有完整的认知，他只是不能和别人沟通而已，他能听见，也能看见！

华特医生细致入微的观察改变了马丁的命运。这个在几近“僵死”的身体里活生生地困了13年的孤独男孩终于重回现实世界，这件事在当地医学界引起了轰动。

医生们为他做了最好的康复治疗，马丁的思维日益敏捷。他已经可以与外界进行交流了，而这整个过程，医生让马丁通过一个先进的“虹膜键盘”来完成。马丁用眼睛聚焦特制仪器屏幕上的英文字母，来组成词语和句子，最终它们能转换为语音输出来与外界交流。

有了这台仪器，马丁的生活开始变得不同。当南希问他要吃什么时，他“回答”意大利面。这些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事，变成了马丁期待了整整13年的恩赐与礼物。令人欣喜的是，精神上的快乐给马丁的身体带来了活力，通过持续不断的康复训练，他的双手可以活动了。虽然他只能坐轮椅，日常生活也还需要别人的帮助，但他的身体的确强健起来，而双手活动则让他的生活质量越了一大步！

马丁俨然已经过回了正常人的生活。他花了十年的时间重新学习阅读和交际，他以惊人的毅力完成了学业。最重要的是马丁恋爱了！他认识了妹妹莉娜的朋友乔安娜后俩人迅速坠入爱河，搬到了英国并结了婚。

2011年，在乔安娜的鼓励下，马丁把自己的故事写成了自传《幽灵男孩》，旋即登上了纽约时报、亚马逊等欧美畅销书排行榜，他在书里写的是有关生命的尊严。如今，那个在自己的身体里孤独了十三年的小孩，现在终于不再孤独了，现在他真正复活并重写了人生的辉煌。

编辑/征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