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悦

婚姻是否会消亡尚未可知,已知的是在今天这个时代,越来越多的女人不再受到婚姻的束缚,它不再是女性唯一的出路与选择。而这一切皆因女性自我的觉醒。

有人问我:“为什么现在出轨的男人这么多?”我说:“错了,不是出轨的男人多了,而是,在乎男人出轨的女人多了。”

在古代中国,男人出轨从来不是女人要关心的问题。不信?看看宫斗戏,女人关心的,就是男人能多宠自己一阵子,不要把自己打入冷宫。而这一切其实无关爱情,只是为了生存。

看看老一代人对我们的教诲就知道,爱情这个东西,根本不是婚姻的必修课。

在过去,女人的神话就是婚姻

过去,人类的主要功课与蚂蚁没有太大区别:结婚、生子、工作。蚂蚁什么时候问过自己:为什么我要生这么多孩子?当它开始问这话的时候,自我就產生了。

所有的自我,都诞生于挫败和痛苦。婴儿从母体出来时的第一声啼哭,不是欢欣,而是痛苦,此时他的自我才开始萌芽,因为我们遇到了有限性。但有限性和不确定性让我们害怕。因为这两大因素,会导致我们的死亡。

而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死亡:死亡1,被群狼环伺之险;死亡2,在无人区自生自灭之危。前者暴露了我们的脆弱;后者暴露了我们对于不可掌控人生的焦虑感。你是被咬死,还是被饿死?这两种死亡,不必发生在动物世界,其实就存在于我们的人生之中。

对人类来说,这两种死亡的恐惧来自早期的原始人类。男人负责打猎,所以他们经常要面对第一种恐惧;而女人负责在营地经营,她们就要经常面对饿死的危险。男人们打猎失败,被野兽或者其他族群征服,女人们就要面对死亡的威胁。

这种集体无意识,深植于人的内心。以至于今天,在女人也可以“打猎”的时代,打理家务、做饭带孩子的天然角色,依然还是女人。

我们的一生,都是在死亡1或死亡2的焦虑中挣扎。我们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到底用什么方法来抵御这两种死亡?

男人发明了“英雄”这个名词,让自己拥有超凡绝尘的能力,可以降龙伏虎,以此证明自己的生命可以战胜死亡的追逐。这就是为什么古代部落会收集头骨,印第安部落会收集人的头皮,为什么会有奥林匹克运动会,男人为什么那么喜欢足球,好莱坞大片里为什么有那么多超级英雄……男人用自恋的神话来对抗死亡。一句话:因为你牛逼,所以你不用害怕。

而女人也需要神话来对抗死亡。这个神话就是“亲密”,就是生活在集体当中,因为女人的世界和男人不同。男人是刀头上舔血——景阳冈,你有本事就过去,没本事就被吃掉了。而女人你再有能力,也不能一个人照看婴儿,你需要伙伴,你需要配合,你需要彼此的团结和亲密,以此换来在营地的资源。

女人更需要一个男人,没有男人,女人就失去了存活的根本。女人的神话就是“家”“婚姻”。几百万年来都是如此。一直到上个世纪的50年代之前,这样的角色依然没有改变,女人只是“第二性”,只是“半个人”,连“直立行走”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当然只能依附于男人和婚姻。

没有婚姻、没有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最可怕的诅咒,这种诅咒会引发第二种恐惧的袭来。

集体主义时代,女人需要家园安身立命

我在咨询室里看到很多在死神之下挣扎的女性。因为她们人生中唯一的宗教,就是婚姻、一个妻子或者一个好妈妈的身份。当她们失去了婚姻、贤妻良母这样的名号庇护后,她们的人生危机就开始了。

一开始,我不是很清楚,这样的危机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慢慢地我明白了:人是需要有一些东西来抵御死亡的。比起生理上的死亡,精神上的濒死体验更为可怕。如果你能了解每个人更深层的一些东西,你就会明白:一个人苦心经营一个防御机制有多么不容易。

比如一个从小就要帮父母去维系一段早已死亡的婚姻的姑娘,她必须要不断忍受父亲的咆哮,以及母亲脆弱的哭泣。她必须要安抚好妈妈、保护妈妈,并且通过和爸爸的战斗,让赌徒爸爸能拿出微薄生活费,这个家才能艰难地维系下去。

这样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她会成为一个拜金女,为什么她会如此功利地选择婚姻,以及为什么就算她非常有能力独自存活,但当婚姻破裂的时候,她会那么恐惧——即使她根本没有爱过这个男人。

因为对她来说,一个稳定的家是她的伊甸园,是她从小的梦想——我不想生活在一个鸡飞狗跳的家庭里,不要有那么多情绪,不要有那么多需要,我只需要一个相对疏远,但可以凑合度日的关系。这样的关系,可以让我好好休息,拥有一种平静的生活。

这成为她活下去的最大的动力,但现在,她选择的这个性冷淡的男人,最后也要离开她。原因是觉得和一个冰山美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算是看穿了——她根本没有爱过他,他慢慢放弃焐热她了。

于是她崩溃了。因为这是她活着的一个重要目标:拥有一个永远不会沉没的家。而家之所以成为她存在的意义:她的所有脆弱,需要有一个存放的空间。不仅是存放,它还可以为她的痛苦赋予意义,让她可以忍受人生的两大威胁,可以面对死亡。

在一个集体主义盛行的年代,传统的女人是要依赖家园来生存的,虽然代价是人权的不完整,但没关系,全天下女人,哪个是好过的?

女权的崛起,令婚姻的神话破灭

而现在不一样了,家、婚姻,已经不再是安身立命之所了。

当个人主义的时代到来之后,女人获得了独立,拥有了和男人一样的权利时,她就失去了宠物的身份,更失去了宠物的乐园。

于是,现在很多公号上,“女权文”开始“勃起”:“要婚姻干吗?”“女人要自爱!”“女不强大天不容!”……

女人们正在放弃以“宿营地”为中心的“集体主义”思维,不再以“贤妻良母”或者“小鸟依人”这两大专项技能(圣母+小宠物的方式)换取抵御死亡威胁的外壳。

而女人一旦拥有了人权,就无法容忍背叛;女人一旦拥有了财权,就无法容忍被豢养的待遇。但这样一来,男女都一样来到了荒野之中,都要面对绿幽幽的群兽围攻的眼神,都要劈头盖脸地在这个世界上一逞血勇。

这样一来,中国女人发现自己进退两难。就像是破茧重生的蝴蝶一样,头已经露出茧子,但缺乏力量完全展翅翱翔。因为旧时代已结束,但新观念尚未诞生。百万年的集体无意识依然束缚着女性,告诉女人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子,没有家庭是多么可怕,享受生命是一种可耻。

如果不这么做,难道要和男人竞争?比男人还要男人?从此不需要家庭?在外面的世界建功立业,逞强好胜,真的那么有意义吗?

这个时代呼吁的,是关于苦难的宗教

其实这个时代呼唤的:是面对苦难的哲学。英雄和圣母,小王子VS小宠物,都是男人和女人试图用各种幻想之糖包裹痛苦,而无法忍受痛苦的结果。

中国的文化里,缺乏真正直面哀悼的哲学。我们整个时代,都需要一种空间,来承受人生的无常和生命的悲怆。否则,我们就会四处寻找容器。比如在地铁上,随意的辱骂妇孺;比如在婚姻中死死地抓住男人或者孩子;比如试图通过事业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用一个个狂欢,来覆盖生命的空虚。

我曾问过我的咨询师:“那么我该怎么办?”他说:“我唯一能教你的,就是什么也不能给你。”我无法哀怨地哭泣,因为哭泣也是一种转移;我无法愤怒地指责,因为指责也是试图逃避;我无法言语,因为此时的言语都毫无意义;我只能置身于虚空,这种虚空才是我的原点,是我一生“作”的开始和终结。

然后,我就有了关于苦难的宗教。我允许死亡撕咬我、践踏我、击碎我,如同狂风对垃圾所做的,如同烈日对无水之鱼所做的,如同虫子对尸体所做的。

我认同了无意义,所有的意义,其实都是一种防御,然后这些防御会一片片被这个世界回收,直到你回到了生命的起点。

什么叫做无敌?就是当你无法匹敌的时候,你完全被击败的时候,你所看到的世界。

离婚,是自我意识快速增长的时期

心理学调查发现:一个人在遇到灾难时(比如离婚),就是他自我意识快速增长的时期。

而当我们真正拥有了自我的时候,就是以天地为宗教的时刻;而当我们迷失的时候,一般就是会以幻想为宗教的时刻。

爱到绝处便逢生,我的另一个咨询师告诉我:“你要相信自己的潜意识。”我说:“我怎么能相信它?万一它让我明天就去死怎么办?”现在我明白了。我的潜意识才是我的主宰,不是我擁有它,而是它拥有我。

我所有的痛苦,都来自我的虚妄,试图控制这匹烈马的缰绳,而最终我发现,我不过是它身上的一只跳蚤。

很多人都在问我:“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说:“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你知道。”因为走到今天,绝非偶然。

也许一切的痛苦,是因为你已经到了破茧重生的时候;也许你不知道,一切已经是最好的安排,我们只是还没有完成蜕变的过程而已。

而我的任务,就是陪着你度过一切“三无”(无助无望无力)的隧道,如果你有足够的力气,可以找另外一个宗教,让你的脆弱可以栖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