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任杰

导语:我们注意到英、苏、法、意等国的大使馆的面积都很大,有些大得简直就像个大庄园。据当地友人介绍,原因是当时的皇帝一句话,对这些对埃塞友好的大国各划拨一个埃塞“卡沙”面积的土地,供他们建使馆。

1971年初,我作为外交部赴埃塞俄比亚建馆小组成员前往埃塞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建立了大使馆。此后我就在大使馆工作至1973年回国,并另调我驻美联络处工作。在埃塞工作期间的一些所见所闻给我增长了不少知识,这些见闻有的属于传说,有的有历史记载,有的属异域风情,多少使我开了眼界。

以具犹太血统自豪

埃塞俄比亚是非洲仅次于埃及的文明古国,具有三千余年的文明史,是黑非洲唯一未被殖民化的国家。此地在公元前后建立过王国,以后分分合合至十九世纪初分裂成若干个公国。十九世纪末一位叫孟尼利克二世的国王称帝,统一全国并建都于亚的斯亚贝巴,奠定了现代埃塞俄比亚的疆域。1890年意大利入侵,强迫埃塞受其“保护”,经过近十年的反抗,意军大败,意被迫承认埃塞独立。1930年海尔·塞拉西称帝,但二战期间因意大利再次入侵而逃亡英国。后来盟军于1941年击败意大利,海尔·塞拉西才得以归国复位。

我在埃塞工作期间,凡遇埃塞人,尤其有文化的中上层人士在谈到本国悠久历史时皆津津乐道地称他们的血统来自以色列的“王中之王”所罗门。他们根据圣经中的某些记载,认为公元前约十世纪时埃塞当时的希巴女王因仰慕以色列以智慧著称的所罗门王而率人前往觐见。不料二人坠入爱河,而女王返埃塞后产一混血子,便是后来被奉为第一代皇帝的孟尼利克一世,而海尔·塞拉西则为所罗门王和希巴女王的225代继承人。

埃塞人都以他们的祖先是犹太人和埃塞人的混血血统而引以为荣和自豪。实际上在埃塞除了正教和伊斯兰教外,犹太教也的确占有重要地位。在埃塞也确实有一些被称为黑色犹太人的人群。他们被称为“法拉沙”人。但他们并不认同关于血统的上述说法而认为他们才是圣经中记载的所罗门王和希巴女王的后裔和历史上神秘失踪的犹太家族的后代。而且这一说法似乎也获得了以色列官方的认可。因此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东非爆发大饥荒时,以色列采取了一系列行动帮助这些人移居以色列,如今此项行动仍在继续,据说人数已达十余万,成为以色列境内一支不小的黑人犹太人群体。

神奇的古老文字

埃塞这个古老文明的国度,约在公元三百年就有了自己的文字,这是撒哈拉以南其它非洲国家所没有的。这种文字叫阿母哈拉文。我在埃塞工作期间没有学过此文,只会几句问候语而已。据当地人介绍,该文字很复杂,有三十七个表示辅音的基本符号,每个符号又有七种表示元音的变化,最后形成二百余个符号,组成音节字母表。按我的简单理解,就是其字母都是音节,那么多变化的字母就组成各种不同发音的音节。换言之,不管你发什么音,都可找到一个对应的字母来标注。

在埃塞俄比亚城市阿瓦萨,工人们正在一家咖啡加工厂里挑选咖啡豆。

有一次一埃塞友人邀请俞沛文大使夫妇一行到其家作客,在座的还有其他埃塞友人。主人突发奇想把我叫到一旁,要我帮他用中文致辞。我心想,“临上轿现穿耳朵”,怎么能行?他要我尽管教他说几句中文,能否说得像是他的事,不用担心。他要我先搞几句英文客套话,如“感谢大使光临寒舍”,“中埃友谊万古长青”,“祝各位来宾身体健康”之类的话翻译成中文并一字一句念给他听,他当时立即用阿姆哈拉文记下来。然后他又念给我听,我只对其四声稍作纠正后,他也当即记了下来。晚宴上,他居然神奇地用普通话祝酒,一字一句、有模有样地用中国话祝酒。一时语惊四座,他还独出心裁地请我将他的讲话再翻译成英文,博得全场一片掌声

。可见这一古老的音节文字确实可以记录下其它语言所表述的语音。该友人只不过读出他用阿姆哈拉音节文字所记录下来的中国话而已,甚至将我们的四声也给予了关注,难怪听起来简直惟妙惟肖,虽像外国人刚学中文所讲的普通话,但应该说也是八九不离十。

咖啡为何叫咖啡

根据传说,咖啡的起源地是埃塞俄比亚。我们抵达埃塞不久,发现无论走到何处,都是咖啡香气四溢。当地朋友介绍说,咖啡之所以叫咖啡,是因为它的发源地是埃塞俄比亚一个叫卡法(KAFFA)的省。相传该地一位牧羊人意外地发现羊群吃了一种植物的果实后精神特别亢奋,牧羊人尝了尝也感觉吃了后变得异常兴奋。此事传到修道院后,特别得到僧侣们的青睐,因为吃了后使他们在漫长的祷告中保持头脑清醒和兴奋。当地大家都不知这种果实叫什么,便给它取名为卡法豆。时间久了,此物也逐渐演变成今天的饮品,其名的谐音也演变成大家公认的名字——咖啡。

实际情况是埃塞俄比亚的确也是世界上重要的咖啡生产国,产量在非洲也是数一数二,世界排名至少也在前十名之内。但由于埃塞人有饮用咖啡的悠久历史,其产量百分之七十都被国人消费而出口并不多。我在埃塞时还发现有埃塞人喝咖啡加盐而不是加糖。友人介绍说此种饮用法也有久远的历史,尤其在广大农村。只是在以后人们才慢慢改加糖引用,不过至今仍有人保持喝咸咖啡的传统。

埃塞人每天都离不了咖啡。在招待宾客或举行婚礼时还要特别举行隆重的咖啡仪式,类似茶道般的礼仪。仪式讲究用现洗、现烤、现磨的咖啡豆,用土陶制的咖啡壶和咖啡杯。由女主人或专门聘请来的咖啡女郎主持。烧煮咖啡也有规定的程序,连煮三次。每次煮出的咖啡都有不同的称谓。礼仪结束后都要说一些吉祥如意之类的祝福语,祈求大家身体健康、富有、平安。

以生鲜肉和“英吉拉”待客

埃塞人以生鲜肉招待贵宾。我曾陪同大使夫妇应埃塞友人之邀前往其家中做客。除了咖啡,友人还以刚宰不久的生鲜牛肉招待我们。牛肉当然是上好的里脊,挂在一个推过来的架子上。服务员问客人需要吃哪一块并应客人要求割下一块连同一把小刀递给客人。我们按主人的指点一只手拿着一条肉,再用另一拿小刀的手在拿肉的手的两个手指间细心地割出一小块肉,然后沾上类似香料或辣椒粉之类的佐料并送到嘴里吃,同时喝一口较为烈性的酒。对我们来说简直匪夷所思,是真真切切的蛮夷之举,怎么能咽得下去?但为了不负主人的美意,俞大使毫不畏惧并劝我们决不能辜负主人的一片好意,应好好尝一尝当地的美食。他当然率先垂范,按主人的指点吃得津津有味。其他埃塞朋友更不必说,是大快朵颐,好像达到了饮食的最高境界。

此外,还有另外一种叫“英吉拉”(Injera)的主食是必备的食品。其形状就像我们的软煎饼。这种主食是由非洲东北高原生长一种叫“台麸”(Teff)的谷物杵磨成粉后经发酵,再和成浆后在锅里摊出来的。该谷物像小米,呈金黄色,含丰富的蛋白质、钙和铁质。吃的时候粘着“沃特”(Wot)来吃。这有点像我们的酱料,其内容可以添加鸡、牛、羊肉或蔬菜。该软饼吃起来稍带点发酵后的酸味。

更使我们感到意外的是,女主人还穿得漂漂亮亮的,上身披着一条白纱巾,叫“沙马”(Sharma),这是埃塞妇女都要披戴的物件。女主人此时来到贵客跟前,亲手撕一块“英吉拉”软饼并蘸上“沃特”,然后隆重地送到客人嘴里吃,以表示主人的诚意。这也是埃塞入的一种礼节。

庞大的外国驻埃塞使团

我们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埃塞俄比亚建立大使馆后,发现那里的外国使团相当庞大。由于当时的“非洲统一组织”(非洲联盟的前身)总部设在此处,因此非洲大部分国家在此都有使馆。又由于联合国的经社理事会下设的非洲经济委员会也座落在这里,许多关注非洲经济发展的国家也自然地被吸引到这里来。除非洲国家外,世界大国如美、苏(联)、英、法以及南斯拉夫和东欧各国,加、日和西欧如意、荷、瑞士、北欧和加勒比国家都有大使馆。

我们注意到英、苏、法、意等国的大使馆的面积都很大,有些大得简直就像个大庄园。据当地友人介绍,原因是当时的皇帝一句话,对这些对埃塞友好的大国各划拨一个埃塞“卡沙”面积的土地,供他们建使馆。该面积相当于几十英亩。记得当时我陪同俞大使去拜会英国和苏联大使时,我们的汽车犹如进入一片大森林里。据说英国使馆内还有个养马场。

此外,我们还注意到各国派驻埃塞的大使的级别都比较高。美国大使是前议员,日本大使是年长的资深大使,韩国大使是退役军官,其它西方国家大使也都是资深老外交官。苏联大使和南斯拉夫大使也都是老革命,资格比较老。记得苏联大使还招待我们看了一部斯大林领导抗击德国法西斯的影片并表示不能抹杀斯大林的功绩。南斯拉夫大使还特别向我们讲述铁托团结各族人民反对法西斯的功绩并对铁托身后对南前途的担忧。

特别使我感到意外的是加勒比地区牙买加以及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两国派驻的大使都是部长级的外交官。据埃塞友人介绍,这两国的黑人对埃塞有特别的感情。据说那里有一个教派甚至将海尔·塞拉西奉为上帝的化身。有媒体还曾报道过,有一年该地区遭遇暴雨和洪水的侵袭。无独有偶,当时适逢老皇帝来访,暴雨居然停息并迎来阳光明媚的大好时光,因此有民众甚至将老皇帝奉为上帝派来的拯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