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是什么 看看人家怎样过日子的喔

冬凝

1

邓子召算是摊上事儿了。

爱是明明白白,不爱,却要经过反复求证。婚后第八年,我陷入这种痛苦的求证,几乎每件事,都会引发我对邓子召的全方位扫瞄。

怎能不疑惑?邓子召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像保险推销员一样,头上抹着护发神油,皮鞋擦得一尘不染,似乎随时准备约会哪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我说:“我认识你邓子召这么多年,啥时候变得这么爱美?”

邓子召理所当然:“见客户,注意仪表是对人起码的尊重!”

邓子召的手机换成了双待后,里面又多了一张卡。我问:“电话多得一张卡接不过来?你不知道第二张卡俗称小三卡?”

邓子召大呼冤枉:“公司配发的手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里面存的都是重要客户,24小时候命呀我的姑奶奶!”

除此,邓子召还有了新的爱好,每天去羽毛球馆打羽毛球,并且屡次拒绝我相陪。邓子召眼瞪得溜圆:“是陪一个尚未搞定的重要客户好不好,跟客户培养感情我还得先请示姑奶奶您呀?”

看着邓子召不似做假的表情,我犹豫了。心底里,其实还是偏重于相信他。我咬咬嘴唇,从里翻出一张照片。夜幕低垂,路灯暧昧,邓子召和一个年轻女孩,在酒店门前拥在一起。

邓子召拿到手里看了看,结结巴巴地问:“你……这是哪来的照片?”

“现在不是提问题的时候,”我冷冷地扭过头,“坦白吧。”

邓子召吞口唾沫,一脸无辜:“是我新来的助理赵静。那天我喝醉了,她也就是把我扶进车子。真是不大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我心里一片冰凉。邓子召所说所做,正应了郭姐所言男人出轨的迹象与借口。

“邓子召你个混蛋!”我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化成眼泪涌出来。

2

第二天上班,好容易熬到中午,我把郭姐约了出来。

郭姐是住在我家楼下的同事,那张照片就是她拍的。她与一帮朋友出去玩,没想到半夜出来撞上烂醉的邓子召。郭姐38岁,因丈夫出轨离异,看过猪走也吃过猪肉,对偷腥的男人,她有绝对的发言权,单位里小区内大姑娘小媳妇的八卦,她哪一个都是门儿清。爱打扮、小三卡、新爱好,是郭姐总结出来的男人出轨迹象,喝醉、不大记得,是她摸索出来的男人推脱借口。

我情绪特低落:“全让你说中了。”

郭姐一脸神秘:“我说的能有错?男人没个好东西!怎样,承认了没?”

我摇了摇头。

“就没有说实话的!你得逼他!不逼他怎么肯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说出来?跟他闹!闹到底!”

听着郭姐的话,我心里猛的哆嗦一下。生气归生气,可是,即便是那张照片,像邓子召自己说的那样,以他的人格,我还是不敢确定这厮真的出了轨。

不过,差不多一个星期,我都没搭理邓子召。可气的是,邓子召好像根本没发现这个问题,要讲啥便对我讲,说完,就去忙自己的事,坦然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个周末下午我肚子疼得厉害,在卧室趴着,没好气地冲客厅里看电视的邓子召嚷:“喂,我肚子疼。”

恋爱时,我不小心哼一声,这厮立刻就会奔来问我是不是病了,如今他好像没听到一样,置若罔闻。我气急,勉强爬起,摇晃着走到他面前,大声地又说了一遍。邓子召就像从梦中惊醒似地抬起头:“哦,大姨妈来了吗?”

瞬间,我新仇旧恨一齐涌上,不顾一切地推搡邓子召:“滚,滚,你给我滚出去!”

邓子召愣住,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我滚,滚还不行,你怎么了,这是发哪门子疯啊?”

竟然还有脸问我怎么了。我打开门,拼尽全身力气把他甩进走廊,关上门的瞬间,我瘫软下去,可心里却有了无穷的斗志:邓子召我跟你没完!

3

吃晚饭时,邓子召回了家。他满脸陪笑地提着一袋我最爱的猪脚晃悠:“老婆,你看……”

我抄起一只玻璃杯“啪”一声摔过去:“滚!你以为照片的事完了?我告诉你,不说清楚就别回家,咱们没完!”

邓子召愣一下,忽然来了脾气,把手里的猪脚也猛地往地上一摔:“没事找事儿啊,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我脑海里倏地闪过郭姐的一条名言警句:男人一旦没理儿,就要色厉内荏地耍狠了。

再一次把鄧子召赶出门之后,我也回了娘家。一个出轨的男人,还要凶人,凭啥啊。没了老公,我还有女儿呢。

老妈住的是重点小学的学区房,女儿上学,户口在老妈家挂着,就住在老妈家。往家里走着,我心想,还好女儿不跟我们一起住,要不然家里闹成这样,不定把孩子吓成啥样儿。

看我突然回来,老妈关心地问:“怎么这时候回?”

我敷衍:“想你们了呗。”

闹别扭的事,我不想说给老妈听。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说的就是我老妈这类人,这种时候,她从来都是胳膊肘向外拐,尽说我的不是。女儿见到我很高兴,黏着我要跟我一起睡。晚上熄了灯,跟女儿头碰头挨在一起,女儿问:“我爸怎么没来?”

“他忙啊。”

“我爸可答应我周末一起去爬山的。”

“嗯。”

“我还想去动物园。”

女儿的说话,渐渐变成轻缓的鼾声。给女儿掖掖被角,想起邓子召那副蛮横的嘴脸,忍不住一阵酸楚。这一家人,以后还能再“一起”了吗?

4

第二天下班,邓子召打着接我回家的旗号,带一束花,外加两双袜子两条内裤等在我们单位楼下。谈恋爱时,看到这一堆零碎觉得很浪漫也很感动,到如今还是老三样儿,再加上路过的郭姐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我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觉得他没用心对我。

在厨房给老妈打下手,前楼的女人一反常态,打扮得花枝招展从窗前走过。老妈努努嘴:“喏,老公发了财,三天两头不回家,这闺女就打扮起来了。”

我漫不经心地应着:“怀疑自己的魅力值呗,觉得不硬气的时候……”

这话我没说下去。因为我忽然觉得,我跟她一样是三十好几的女人,我自己所做,其实也并不只是对邓子召的质疑,也有跟她一样对自己诚惶诚恐的成分。怀疑邓子召的忠诚度,不也就是在怀疑自己的魅力值吗?

那天想了很多,却仍然说服不了自己妥协。可我还是住不下去了。因为老妈反反复复追问:“吵架了?”“为啥你倒是说啊!”……

我烦不胜烦。在玄关换鞋子,听见楼上老两口边说边笑下楼梯,我妈一旁唠叨:“听听,你李大妈陪老头儿去散步,李大妈有句口头禅,说嘴巴是别人的,老公是自己的,男人好不好自己最知道。人家就这么恩恩爱爱过了一辈子。回家跟子召好好说说,那孩子,挺好的。”

是您老人家跟他过还是我跟他过?这话我没好意思说出口,撇了撇嘴,开门出来。

回到家,邓子召不在。家里收拾过,但角角落落,仍散落着零星的玻璃碎碴,猪脚的汤汁溅到墙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厨房里有吃剩的早餐,因为糊锅,散发着古怪的味道,桌子被擦过,留下一缕缕抹布的痕迹,是他一贯粗劣的家务作风。这让我更加郁闷,愣怔半晌,转身又出了门。

正是下班时候,小区门口,郭姐眉飞色舞地跟一群大妈小媳妇聊八卦:“知道34號楼小赵家吧,闹得老凶啦,已经起草离婚协议了。我跟你们讲,我说的出轨迹象一点都不差,不信不行……”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我装作路过的样子默默离开。因为我忽然发现,自己一直热衷于跟邓子召要解释,并且因此持续矛盾不肯妥协,却从未考虑过,我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结果。

离婚吗?

肯定不是。

转身回家,围上围裙,打扫卫生。

我想起李大妈的口头禅,这老太太到老还能把家经营得温馨和睦,她的话还是蛮有道理。八卦是别人的,日子是自己的,我凭什么把自己的日子折腾得惨不忍睹,来丰富邻居们的谈资?即便真摊上个混蛋,也要在没太混之前,抓紧过点幸福恩爱的生活。而事实上,婚姻就是把赌注,相信自己能赢,才可能有赢的机会。

电话铃响。是邓子召。“消气没?我买了好多菜,正在往妈家去接你的路上。回家吧姑奶奶,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看着整洁如新的家,我回答:“掉头吧,滚回咱家,顺便带点猪脚。”

责编/刘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