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梅
谁曾说过,大凡珍爱之物,总不愿轻易与人提起。仿佛藏于内心深处,方是对其情深的表白,是尊重,亦是承诺。对茶的喜爱,却无法遮掩,每日无事,闲坐品茶,是为消磨光阴,亦为修行。
何时喜爱上了品茶,于如流的记忆里,早已模糊不清。一如不知何时爱上了文字,爱上了山水草木,以及窗外那一片新月,还有檐角的细雨。后来,我将这些遇见,这些再也无法割舍的风景、事物、人情,皆视作缘分。
素日里,遇上喜好的茶壶、茶碗、茶盏、茶杯,皆寻回藏之。紫砂、瓷器、粗陶,为茶中知己。每一件物品,皆有其故事与情感,它们的由来只有珍爱的主人所知。品不同的茶,取不同的器皿,用不同温度的水,亦有不同的心情。它不信盟誓,亦不许诺言,只在属于自己的杯盏里,与水生死与共。
有人说,普洱江湖,深不可测。许多看似其貌不扬、陈旧沧桑的普洱茶饼,却珍贵如金。珍藏普洱,一如珍藏古玩中的紫砂、陶瓷、玉器,不仅要看其年代,更要看其材质和做工。不同的山脉,种植不同的茶树,其价格亦有不同。
云南茶山,商贾云集,茶客往来。更多的人说,普洱是可以收藏的古董。但不是所有的普洱茶饼,皆值得珍藏。普洱江湖,亦不是如想象中那样静水深流。古树名山、天然材质、原料纯粹、做工精细,此般普洱茶饼收藏百片,取干燥通风处搁置,数十载后,一如陈年佳酿,历久弥香。
其实,有关普洱的江湖,我所知有限。只知道,那一片片绿叶,经光阴的熏染,给世人无尽的风雅与闲逸。如果说水是茶的知己,壶是茶的良朋,那众生,则是茶的归宿。
茶的江湖,自是山高水深,壮阔无际。绿茶、白茶、红茶、乌龙茶、铁观音等,各有姿态,兀自风流:或含蓄内敛,或傲气豪放;或端雅温柔,或闲散洒然。春水秋韵,悠悠千载,到底清香不绝。
待到百媚千红,繁华过尽,最为真淳,最为世故,亦最为深邃的,方是普洱。一株千百年的老树,看惯消长荣辱,江山更替,自是沧桑不言。一片普洱茶饼,涉世经年,它阅尽众生无数,深知人情风霜,默默沉浸在漫长的光阴里,无须岁月打磨,亦有了气度,有了韵味,有了品格。
普洱,像一位深谙世事的老者,让往来匆匆的过客,渐渐停下了步履,听它述说昨日的风云。在最深的红尘里,我终与之相逢,那年初见,却有如久远的故交,亲厚、知心。它低调,沉着,却有遮掩不住的气场和风采。
每一个茶人,都希望找到今生属于自己的那盏茶,此后便有了归宿。于茶中游阅名山大川,于茶中淡看岁月流逝,于茶中闲话阴晴冷暖。人世百年,功过贫富,亦不过是一段浅薄的光阴。
草木有灵,通人情,知禅理,有着不朽的灵魂,不老的青春。那株叫茶的草木,历千秋百代,终是鲜叶嫩芽,毫发无损。更因了时光的徙转,岁月的沉浸,愈发深邃醇和,饱满丰盈,韵味悠长。
记忆渐渐地长成了一株叫普洱的老树,在绿植遍布的原始森林里,静静禅修。只待春秋之季,被采制成茶,将苦涩与甘甜赐予众生,沧桑留给自己。
与茶相逢相知,是劫亦是缘,只因一旦品尝,此生再难放下。人生亦如那片古老的普洱,等待有缘人珍藏和开启。而任何的错过与缺失,都是一种遗憾。普洱,看似陈旧古朴,深邃难解,实则淡若清风,洁净空灵,一如那个你遇见、懂得并珍惜的人。
光阴很长,年年岁岁看不到尽头;光阴很短,一朝一夕便稍纵即逝。我终究只是光阴里那个清淡的过客,在梅花落尽的闲窗下,素布简衣,泡一壶普洱,等待一个失约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