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杜梨

导语:兰花收藏是上流社会流行的消遣方式,很多富有的藏家甚至派出自己的兰花猎人去往地球上最遥远的角落,去寻找珍稀罕见的兰花。

与猎豹狭路相逢,与持刀劫匪斗智斗勇,这似乎是那些无所畏惧的世界旅行者或者印第安纳·琼斯似的冒险家才面临的险境。但是对19世纪那些寻找兰花的猎宝人来说,这些在他们所面临的困难中只是沧海一粟,这些兰花猎人冒着失去生命或者失去肢体风险,仅仅是为了寻找最完美的一朵兰花。

纽约兰花展

胡适曾在接受友人熊秉三所赠国兰一盆后,苦盼一年而不得花,于是写下一首名为《希望》的白话小诗,后来被谱曲成为广为传唱的校园民谣《兰花草》,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相比之下,英国人对兰花痴迷则更加疯狂。

19世纪,英国人在海外大规模拓展种植园和生产基地的同时,也在极尽可能地搜罗各地的植物以丰富个人的园艺收藏,而兰花的优美与变幻莫测,使得它成为了人们疯狂追逐的对象。在维多利亚时代,兰花收藏是上流社会流行的消遣方式,很多富有的藏家甚至派出自己的兰花猎人去往地球上最遥远的角落,去寻找珍稀罕见的兰花。

从中东欧的平原到婆罗洲的雨林,大量的兰花被发现、被掠取,运送到欧洲的植物园里。然而,因为时代所限,当时的运输与栽培手段的相对落后,绝大多数的兰花死在了运输途中,最终成活的少之又少。饶是如此,这些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奇花异卉依然震惊了欧洲。

能够拥有一株最独特的兰花所获得满足感,估计和我们今天在朋友圈和社交媒体上获得大量点赞的感觉一样。针对这一社会浪潮,英国出现了一个词“orchidelirium”意思是兰花痴狂,得病者会为兰花朝思暮想,耗费所有精力收集兰花开辟新温室甚至为此倾家荡产。为了纪念当年那批为兰花痴迷的旅行者和收藏家,纽约植物园第14届年度兰花展就以此为焦点。

“兰花展:为兰痴狂”在2016年2月份开展,一直延续到4月底。展览在纽约植物园的伊尼德A.豪普特温室里举行,这座温室建造与19世纪末,当时兰花狂潮正逐渐升温,并且已经蔓延到了美国。此次展览期间,整个伊妮德·A·豪普特温室从地板到天花板都将被这个大自然中最美丽的植物物种所覆盖。

此次展出大约6000多种兰花,展会的亮点之一是一座由成千上万朵兰花装点而成的高耸瀑布。参观者还可以看到19世纪的沃德箱,一种便携式温室,是名为纳撒尼尔·沃德的伦敦医生发明的,并迅速成为流行时尚。

兰花猎人

在整个19世纪,收藏家们争夺最佳兰花的桂冠可谓不遗余力,发表关于兰花的大部头,精心建造温室展示珍贵的花朵,是最常见的表现方式。

此次展览展示的兰花肯定会引起维多利亚时代的收藏家一派垂涎。从带斑点的女士拖鞋兰,明黄色的跳舞女士兰,到来自马达加斯加的达尔文兰,在此游客们可以目睹各种兰花的芳容。达尔文兰以著名的博物学家查尔斯·达尔文的名字命名,他本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兰花狂,曾经说“在我的一生里,再也没有比对兰花更感兴趣的问题了。”

达尔文出版了一本研究兰花的书籍,并研究兰花和它们的传粉昆虫之间的关系。在他的专著《兰花的昆虫授粉方式》里提到他收到来自马达加斯加岛一种新的彗星兰(国内译称大彗星风兰或武夷兰)标本,这种兰花奇怪地拥有一条长达30cm的花距,只有底部才有花蜜,“什么样的昆虫能够吸到它的花蜜?”达尔文大胆地预测:“在马达加斯加必定生活着一种蛾,它们的喙能够伸到10到11英寸长!” “荒唐!”当时有些昆虫学家这么认为。1903年,这种蛾终于在马达加斯加被找到了——一种长着25厘米长的喙、像小鸟一般大小的大型天蛾。它被命名为“预测”。这时候距离达尔文做出预测已过了41年。

另一个著名的兰花爱好者和此次展览的一大焦点是贝内迪克特·Roezl,他在南美洲和中美洲旅行期间发现了800余种兰花。因为受伤,他失去了一只手。但是这可不能令他气馁,他把铁钩装在残肢上,继续作兰花猎人。他声称自己被持刀抢劫不下17次,甚至还在丛林击退过狂暴的美洲虎。与一般的兰花猎人更不同的是,他曾经攀登过墨西哥科利马火山。尽管遭遇了火山爆发,但是他在考察期间收集了数千植物中,并且活着回到了英国去讲述他的冒险故事。

贝内迪克特对兰花的追求忠贞不渝,更很多的人把这些植物当做能够把他们带回到过去旅行经历的纪念品。在19世纪,兰花痴非常普遍,人们在拍卖会上你争我夺,花相当于今年数千美元的的钱去买一盆花。因为如果不能拍到的话,就只能再等上十年,等到标本长大到足够分盆的时候才能拥有了。

苦涩的兰花热潮

兰花从来不缺少人气,一直被看作是异国情调的东西,价格昂贵而备受珍惜。在这场疯狂追逐中,世界范围内的兰科植物遭遇了巨大的破坏,原本遍生于英国本土的杓兰属植物在经历了十九世纪的浩劫之后,在1917年宣布灭绝,后来在兰开夏郡被重新发现之后,这株英国最后的杓兰被军警24小时昼夜保护起来。

现在看来当时的兰花潮太过疯狂,不过历史上,人们对兰花的痴迷是很常见的。兰花痴狂似乎是过去的故事了,但是现在的传播手段更助长了人们对兰花的兴趣,各地的苗圃不断出售培育的兰花品种,最近兰花超过一品红成为美国最流行的盆花,近年来,美国兰花种植面积迅速扩大。据美国农业部对花卉作物的统计,兰花已成为继一品红之后又一赚钱的花卉品种,而且兰花种植收益更高。2015年一株兰花在拍卖会上的成交价是10万美元,也算令人咋舌。

维多利亚时代的兰花热只是一个开端,在这之后的一个多世纪里,兰花在世界各个地方依然被持续地盗采和破坏,以至于在1973年,以严格管制野生物贸易为目的的《华盛顿公约》签署时,兰科植物所有物种均被列入CITES 附录一,其原生种的国际贸易被严格禁止。这是植物所能达到的最高保护级别。然而,尽管公约早已生效,签署国的履约情况并不乐观,为牟利而盗采的现象发生在世界各地。

中国20世纪八九十年代经济发展起来之后,有人意识到了国兰的经济价值,通过各种手段烘炒,国兰像股票一样被交易,价格迅速膨胀起来。最初是改革开放肇始之地的广东,广东人喜欢叶片粗犷的墨兰,墨兰的价格便急遽攀升,利益驱使之下,大量的国兰种植者雇佣农民上山采挖墨兰,墨兰的种质资源急剧下降,自然种群至今未能恢复。墨兰之后,再度兴起的是西部的莲瓣兰、春剑,江浙的春兰、蕙兰,福建的建兰,再拓展至全国范围内的国兰,在这个过程中,有些兰花的交易价格达到了天价。

2010年,一盆来自云南大理,名为“素冠荷鼎”的莲瓣兰被估价1500万元。曾有人为了获得这种珍贵的花苗,付出两套海景房作为交换筹码。为了获得天价的兰花,浙江、福建、云南等地很多人去山中寻挖兰苗,然后卖给培育、贩卖兰花的商人。在巨大的利益价值驱使下,中国南方的野生兰花种质资源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但愿这样的故事再也不要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