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徐汉棠之\"大盖扁腹壶\"-陶都风景线之三 四

风筝

近年来，随着钱币贬值和房产市场的不断下行，众多热钱纷纷涌入收藏市场，巨大的利益让这个市场吹气球一般地膨胀起来，而制假贩假的隐性产业链更是在阴暗处茁壮生长——无数文物贩子为了让藏品尽快出手，找市场、上拍卖、办展会……无所不用其极。在利益的驱使下，很多商人将电视直销作为了藏品流转的重要媒介。在它的推波助澜下，本就乌烟瘴气的收藏圈更是险象环生、杀机四伏——

深夜里的诱惑

2015年9月，王安从安徽省阜阳市某局副局长的位子上退下来，为了不让他感觉无事可干，同小区的老友们主动带他找乐子。“文人七件宝，琴棋书画诗酒茶。”王安只跟他们去了一次市中心的“铭香茶吧”，便和紫砂结下了不解之缘。

紫砂历来在诸多材质的茶具中独领风骚，“杯用景德瓷，壶用宜兴砂”。茶吧里那些古雅内敛的茶具，无不细腻如婴儿肌肤，光亮得如玉似鉴，让王安陶醉其间、爱不释手。

老王想：如果自己也能弄上几套如此精美的茶具，邀三五老友时不时一聚，品茶悟道，岂不快哉？于是，他专门向茶吧老板打听从何处买来的茶具。不料，将此当作商业机密的老板坚决不肯透露进货渠道，只是答非所问地说：都是不容易买到的值钱货，只要您不嫌麻烦，这里天天欢迎您。

其实不用老板讲，王安也知道那些茶具价值不菲，“人间珠玉安足取，岂如宜兴一丸土”。他开始奔波于大小超市商场。可是和茶吧的茶具比起来，总感觉货架上的茶具差强人意。

就在此时，一位老干部就将一位名叫秦野的中年人领进了他的家门。原来，秦野是专做紫砂生意的商人，得知王局长正为了买茶具烦心，马上表示自己能帮上忙。他告诉王安：那些精美的紫砂茶具大多出自名家之手，这样的作品，就连紫砂商手里一般也没有存货。见王安脸上的热望瞬间降温，他马上给出了解决的办法：有些大师为了提高名气，喜欢上电视做节目，不妨晚上看一看电视直销节目，可能会有意外惊喜。

病急乱投医，王安平时生活作息很有规律，从不熬夜。为了买壶，又首次点灯熬油地看起了电视，直到深夜11点，他发现本市的电视台就播放着这样一档节目：直销的是制壶名家鲍国文的一款“贵妃壶”。

这只壶让王安一见倾心：壶身挺拔圆润如美女的丰胸，盖上的纽恰好做成一颗调皮的乳头，虽壶身素面无饰，可仅看外形和纹理已深具美感。在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主持人口若悬河的宣传更让他怦然心动：这位大师的壶平时每只售价已高达十多万，这款壶是大师为回馈壶迷特意做的纪念品，售价只要八千元。

为了以防万一，王安特意上网查了一下，果然如主持人所讲，鲍大师的作品每只都卖出了高价。“太神奇了！你不会相信这是真的，但这的的确确是真的！只要拿起电话，它就是你的！还不快拨打热线订购电话，只需一个电话，我们立刻送货上门……”再次听主持人亢奋地讲解，王安再也坐不住了。当晚，他就急不可捺地花八万元订下了10套壶。第三天，这些茶具就到了手里。王安又察看了一下，果然器形周正而优美，比茶吧的还略胜一筹。当天他就按捺不住，马上请来几位老友，大家喝茶赏壶，精神愉悦，王安也倍觉颜面有光。

神秘的代工壶

可是，在听说这些茶具的由来和价格后，马上有茶友给他泼凉水：这些大师的作品本来就是一壶难求，哪有这么多壶出现在电视上卖？再说，明明可以卖十多万的东西偏偏卖八千，放着真金白银不赚，老王你当大师是你隔壁邻居呀？

恰巧中央电视台《寻宝》节目组在本地组织海选，老王马上带着两套茶具赶了过去。专家看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茶具哭笑不得：大师制壶几乎每一件都是不可多得的孤品，像这种流水线式的批量生产，本身就不是大师所为。经过综合考量，专家的鉴定意见为：工艺较好，属大师作品的高仿品。

本想捡个漏竟被打了眼，老王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那八千元钱花得值不值，专家没有直接评估价值，只是善意地笑笑说：学费交得有点贵呀！

从现场出来，老王仍有些发蒙：在他的印象里，电视台素来以弘扬真善美、打击假恶丑为己任，怎么会有这样花言巧语欺骗消费者的节目？他越想越气，决心去电视台讨回自己花掉的冤枉钱，并讨要一个说法。

第二天，他就赶到了本地的电视台。广告部的工作人员听了他气冲冲的质问后，满脸无辜地解释：只要客户交了钱，节目形式几乎完全由客商制作。见对方推得如此干净，老王一肚子火没处发，连声质问：“难道你们为了那几个钱，就让广大观众往火坑里跳吗？！”见他盛怒难消，电视台工作人员只得将承包直销栏目的紫砂商供了出来：冤有头，债有主，建议他直接找客商挽回损失。接过这张名片王安哭笑不得：原来，做电视直销的老板就是当初推荐他在电视上买收藏品的商人秦野。

通过茶友的关系，王安直接找到了秦野家里。秦野自知百般抵赖也没用，乖乖承认了自己通过电视销售假货的事实。可对老王想讨回货款的要求，他却面露难色：“王哥，现在手头实在拿不出钱，这两年生意很难做，为了将货出手想到了电视直销，可承包节目和压货，自己手里根本没钱。”

秦野拿不出钱，王安也无计可施。因为担心他跑掉，王安一连几天都盯着他寸步不离，秦野也不见怪，依然好水好茶伺候着，还陪他聊天开心。王安只能气呼呼地和他聊着，想不到，两人的关系竟在尴尬中熟悉起来。

得知王安是一位退位干部且刚刚赋闲在家，机灵的秦野马上想出一个好办法：王哥，能不能利用你的人脉资源，加上电视直销的优势，搞一个大的促销活动，将我手里的大师壶卖出去。既帮你还了钱，也帮我处理了库存，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忙活，除了还给你那8万元钱，还能让你大赚一笔。

已经上过一次当的王安不满地盯着他：“难道你还想让我和你一起去卖假货骗人吗？”秦野急忙解释：“像您这个层面的人物，有眼光有见识，怎么还能卖假货呢？我想卖的可是大师壶的‘私生子——代工壶。那些紫砂大师，光靠自己，一年难得做出几把壶。为了利润最大化，他们便找一些‘枪手代工，然后盖上自己的印章。也有不出名的壶匠，为了把自己的作品卖一个好价钱，借来大师的印章盖到自己做成的壶上，身价往往就能暴涨十多倍乃至更多……而这些方式都是被业内默许的，因为大家都这么在做。”

王安目瞪口呆：这样的壶的确真假难辨，虽不是出自大师之手，可这也是经过大师默许的，只要大师不跳出来自毁形象，就没任何问题。见他动了心，秦野马上表示可以带他到宜兴去开阔一下眼界。

真相后的骗局

秦野带着王安径直赶到了江苏省宜兴市的丁蜀镇。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有名的紫砂之乡。在这里，王安也看到了紫砂收藏让人担忧的阴暗面：每一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低矮平房都是一个家庭作坊，一家三口组成一个小小的流水线。不论哪朝哪代的大师作品，这里均可按照图样进行复制。模仿的结果是惊人的，大师一把壶从设计到做成至少要一个月，而仿制的人可以以一天做两三把的速度批量生产。尽管现在经济低迷，但这里仍有很多不到100平米的家庭作坊一年净收入高达二三千万元之多。经秦野这样的中间商运作，那些工艺精良的仿品堂而皇之地去了商场，上了拍卖和直销。

知道真相后，王安感觉有些心痛。秦野则笑他少见多怪，并揭开了一个更大的黑幕：国内文玩造假已经形成了完整而巨大的产业链，字画、青铜、陶瓷、玉器……许多村落就靠此为生，造假技术炉火纯青，甚至可以瞒过专家法眼。

对自己最关心的代工壶，王安也特别留意了一下：很多大师除找枪手代工外，还出租自己的印章，贵的一天就高达几千元。他们从工艺美术大师彻底变成了赤裸裸的商人。

几天下来，王安看惯了这里的乱象，发现自己还是太落伍了：连大师都追求利益化的时代，自己仍坚守兴趣爱好甚至理想，那不是太OUT了吗？

最后，秦野带王安走进了自己设在这里的仓库——两间不起眼的平房。这里面摆满了盛放紫砂的盒子。王安随手打开十多盒，发现这些真是难得一见的高仿品，容量适度，高矮得当，口盖严密。秦野拿起一件指着壶底的款识说：这可是大师的真印。只要处理掉这些，还清你那八万，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但能要回自己的钱，还能大赚一笔，王安怦然心跳，他有些顾虑地问：“别人真的看不出破绽吗？”秦野不屑地说：第一次出手只有我们知道是代工壶，以后随着流转，真假逐渐模糊。再说，有大师的真印在，你还怕什么？！

见秦野如此肯定，王安当场决定同他合作。于是两人详细确定了促销方案：由王安负责拉客户，秦野则负责张罗一个“电视直销进社区”的促销现场，所得利润六四分账。当天，秦野雇来一辆货车，两人将近千把壶装车拉了回来。

王安用了整整三天时间打电话，将昔日的领导、战友、同学都通知了个遍。今年二月底，活动当日，秦野在他的小区里布置了隆重的现场，撑起了拱门，请来了锣鼓队，架起了台子，在“电视直销进社区”的大幅背景下，主持人鼓唇弄舌和草根明星们演出轮番上台，将现场气氛搞得异常热烈。因为有王安素日的威信，加上电视台的大招牌，虽然这些壶要价不菲，从几千到几万不等，但是人们仍蜂拥上前，争相订购。一天下来，竟销掉了近百把之多，总收入高达百万！此时，王安再也不去想什么八万元，一想到自己的分红，他的心里就乐开了花。

按照之前的约定，第二天的促销会继续举办。可是，来到促销现场后，秦野却不见了人影，王安急忙拨打电话，可是始终提示关机。王安预感不妙，脸色大变，而现场聚来买壶的人仍不断催促，让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应答。见出了岔子，演出人员也嚷着要工钱。很快现场便乱成了一锅粥……

合伙人跑路的促销品自然让人信不过，很快有人便将购买的大师壶去做了鉴定，虽然没鉴定成是十足的假货，但是代工壶的丑闻却被揭了出来。目前，代工壶尚没有一个衡量价值的标尺，人们知道买到了“假货”，可却难找出假在哪里，但明摆着的是亏了钱。咽不下这口气的人闹到王安家里要求退款，可是王安哪有钱退给他们？他开始大门紧闭，不敢再见人。

可他越是回避，闹事的人便越多，几乎每天都有人聚在他的门外，叫喊着要求退钱。此时，王安悔不当初，在自己受骗后又为虎作伥，将一世名誉毁于一旦。可事情越演越大，一天起床后，王安想开窗透透气，突然发现窗户上被人泼了粪便。急火攻心之下，他竟中风不起，至今仍卧病在床，半身瘫痪。如今，王安的家人是整日以泪洗面，不敢出门。而得知真相的人，则为王安的遭遇唏嘘感叹不已，却无能为力……

专家提醒：现在不少收藏品采用“异地推销、送货上门”的模式，通过这种方式推销的收藏品，一般都是粗制滥造、高度仿真的，没什么收藏价值。就算卖的是真品，价格比价值也高出数倍。市民确实有收藏爱好，而自己无法鉴赏收藏品真假时，应该首选本地的品牌实体店，或委托懂相关知识并且信得过的人购买，对电话、网络、电视等渠道的推销要格外小心。

编辑/平凡